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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子文化∣春日之喜
2021-09-24 10:03:36  来源:《武夷山》  责任编辑:王俊杰  

诗曰:

胜日寻芳泗水滨,

无边光景一时新。

等闲识得东风面,

万紫千红总是春。

换言之:美好的日子里寻春泗水河边,

无限的风光景物一时都换上了新颜。

很容易就认清了东风真实面貌,

因为百花万紫千红都是春天的景致。

《春日》是首风景诗。王相注释《千家诗》时认为它是踏青之作,描写了春和景明的生动气象。作者构思宏大、逻辑缜密、语言清丽。首句点明时间、地点、目的。“寻芳”二字表明了主题,也交代了下面三句都是其结果。诗人“寻”到了什么呢?天上人间,焕然一新,这是第二句。第三句转为议论,说明“寻”的目的是“识”。最后一句则是对“寻”和“识”作了总结性的描绘:“万紫千红”既是春天的美景,又是让人们认识东风的原因所在。“万紫千红”对应“无边光景”,既把“寻”落到了实处,又自成对偶。读之,顿觉春天轰轰烈烈,来了。

朱子写下《春日》这首诗,也写下了在古诗中吟诵春天的地位。人们例举此类题材诗歌,《春日》是绕不开的话题。名家写春,大都从具体事物着笔,或柳、或绿、或水、或花、或鸟、或人。美的感觉只是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。而朱子却着眼于宏大,对春作全景式的描述。无边光景,万事万物,生生不息,欢天喜地。《春日》感染了从牙牙学语的儿童到社会各界人物。习近平总书记访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演讲时就引用了“等闲识得东风面,万紫千红总是春”的诗句。

《春日》实际上是哲理诗。“泗水”乃孔子传道讲学之地。朱子并未去过,当时也无法前往。“靖康之乱”后,南宋与金国以淮河为界,隔江而峙。孔子弦歌讲诵的圣所早已腥膻一片。朱子“寻芳”寻的是孔孟圣人之道。这个学说广大精微,奥妙无穷,“万紫千红”,引人入胜,一旦把握圣学底蕴,则心旷神怡。黄坤先生则从另一个角度解释,“在这首诗中,晦翁(朱子)谕人,仁是性之本,仁的外观就是生意,所以万物的生意最可观,触处皆有生意,正如万紫千红,触处皆春。”朱杰人教授说,黄坤先生的读后感,“确实是启蒙发覆之论”。有人称孔子学说,仁学占了一半;孟子学说,大半是仁学。朱子专门撰写了《仁说》。朱子论“仁”归纳而言就是两句话:“仁”是心之德,爱之理;仁是天地生物之心。“天地以生物为心”,是儒家前贤所说,而“人物以天地生物之心为心”则是朱子的发展。他还举例说明,“谓如一树,春荣夏敷,至秋乃实,至冬乃成。方其自小而大,各有生意。到冬时,疑若树无生意矣,不知却自收敛在下。每实各具生理,更见生生不穷之意。”朱子眼中的春日是儒家生意盎然的世界。

理学家大都能诗,不过佳作不多。北宋大理学家程颢的“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。时人不识余心乐,将谓偷闲学少年”之《春日偶成》,已属上乘之作,但与朱子的《春日》相比,高下立见。理学家们写的哲理诗,其传统可溯到魏晋时代的五言诗,评论家认为“淡乎寡味”。宋代以议论入诗蔚然成风,大都“硬语盘空,生拗峭奇”,说理有余,诗味不足,就像“有韵的哲学讲义”,最为典型的“北宋五子”之一的邵雍。“言性”写心,反对言情,成为“语录诗”。因其字康节,人们讥讽他的诗为“邵康节体”。同为理学大家的朱子,一扫此诗风,开创哲理诗的新局。他以鲜明的形象寓理,在一个个生动的具象中,从容隐喻说理,让山水与哲理联姻。正如后人所评价那样,有“理趣”而无“理障”。对“邵康节体”十分反感的钱钟书说,“假如一位道学家的诗集里,肯容些许‘闲言语’,他就算道学家中间的大诗人。例如朱子。”《春日》没有半句议论影子,却又句句讲“理”。寓“理”于生动形象的比喻之中,就是议论的第三句,也把“东风”拟人化了,全诗生动有趣。

《春日》还是“为己”之诗,反映了朱子成长的故事。朱子不是天生的儒学大家。刘述生教授说,“朱子的思想规模宏大,发展的过程屡经曲折。”朱子这首诗可以说是其思想认识第一次飞跃的代表作。朱子自幼所受的是“儒家式”的教育,“每天读大学中庸之书,用力致知诚意之地”,但“某旧亦要无所不学,禅、道、《楚辞》、诗、兵法,事事要学,出入时无数文字,事事有两册。”其文并不排斥佛老。朱子曾言,“生君子少喜学,物外高人往还。”父亲所托的五夫“三先生”,按全祖望所说,“三家学说略同,然似皆杂于禅”。据说朱子参加科举考试,行李中带了禅师《大慧宗杲语录》,而殿试之时,竟然用禅家语录应试文。同时其参空丝毫不下于禅学。夜宿武夷宫,随口吟出“闲来生道心,妄谴慕真境。稽首仰高灵,尘缘誓当屏。”任职同安主簿后,仕途上的一切并未引起朱子兴趣,还是儒释道同修。他把官廓中一座轩阁修缮后题为“高士轩”,向往超然尘世之外的生活,后来结集的《牧斋净稼》中禅道氛围甚浓,直至遇到一位儒学大家后,朱子的思想和心理才发生了重大转变。

正像李侗拜罗从彦为师时一样,朱子问道延平先生也是24岁。李先生与朱子父亲乃同执,共师罗从彦。朱子少小就已见过,且心生仰慕。从24岁这次相见开始,朱子与李侗有了十多年交往,经历了有所怀疑、正式拜师、共同切磋、教学相长的过程。陈来教授考证两人交往情况归纳成三个方面。“第一,癸酉朱子见李侗时,受到李侗的批评,但当时朱子却怀疑李侗不懂禅学,心疑而不服……第二,朱子虽心疑李说,但还是听从了李的劝告,专心读圣贤之书,他对禅学当时的态度是‘权倚阁起’,‘且背一壁放’……第三,经过在同安的一段时间反复思考,认识到禅学之非与儒学之正。”钱穆先生认为李侗对朱子所教有“三大纲”:“一曰须于日用人生之融合。一曰须看古圣经义。又一曰理一分殊,所难不在理一处,乃在分殊处。”李侗给朱子最大的影响是,让他看清了儒学佛道根本的区别,坚定了自己追求儒家圣人之道的立场,壮士断腕般彻底地“尽弃异学”。从而在儒学的道路上“勇猛精进”。

朱子与李侗的交往有几个方面值得说明:朱子出入释老并没有放弃儒学之根本。我和陈来教授谈及“逃禅返儒”的表述时,他就不以为然。朱子留心禅学,问及道家是有原因的:一是他当时广泛的求知欲;二是耳濡目染先贤的作为,认为释老与儒家学相合,也是“为己之学”,似可作为追求儒家圣贤之道的门户或者入道之助。不过,正因为有了朱子出入释老的经历,所以知己知彼,批判起儒释学说最为有力。钱穆先生说,“朱子识禅甚深,故其辟禅,亦能中要害。”宋时佛道盛行,不少理学家漫淫其中不能自拔,“故诸子辟禅,其实乃所以矫理之流弊。”在这方面,朱子倒是不遗余力,功不可没。还要说明的是,朱子尊崇李侗却未盲从。李侗思想源流可追及罗从彦、杨时和大程子程颢。他们注重直觉主义的内在体验,形成以静为宗的学派,追求“胸中洒落,如光风霁月”的气象。朱子独立思考,继承李侗又发展了李侗的思想,沿着并不完全相同的路线,建立起独特而庞大的理学大厦。刘述先教授这样描述,“延平自有其一贯之理路,但朱子由禅道翻出来,历经周折终于抛弃了以避世为高的思想,而体证到‘万紫千红总是春’的境界……朱子不甘于李侗之言,打破砂锅问到底,这造成他业绩之大处。但他却发展出一特殊形态的思路。”当然,这是后话。

《春日》中表现出的朱子喜悦是巨大的,几乎铺天盖地。与之前特别是同安任上的心情相比,简直是天壤之别。在此之前,找不到孔孟圣学的入门要领,泛滥释老,驰心空妙之域,常常有高揖辞世之叹,心情悲苦,以至把仕宦感同“形役”,像“坐牢”一般。他问学李侗前后的两首诗,最能表达朱子心情的变化:拜见李侗前的《月夜抒怀》,结尾为“抗志绝尘氛,何不栖空山。”以皓月当空、秋床独眠、金桂飘香,高梧滴露,天风散发等意象,衬托高人逸士孤芳自赏与悲凉落寞的情怀。而在与李侗交往后的《教思堂作示诸同志》结尾中写道,“尘累日以销,何必栖空山”。诗中将儒家圣贤作为吟诵对象,虽是秋风已起,但天高气爽,清凉满窗。喜观士子来来往往,读经论道,仰慕孔门圣贤颜渊,追求曾参“风乎舞雩”的气象,所有的疲倦懊恼一扫而光,“莺飞鱼跃”“何必栖空山。”刘述先教授评点这两首诗说,看出朱子的“态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”。陈来教授则言,“不仅说明他已一意归向儒学,也已充分说明他已觉得‘圣贤言语有味’,这边味长”。历史地看,朱子的喜悦不仅是他自己的,也是文化的,我们的。(张建光/文、吴心正等/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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